二难推理

你与这20年 美好得令我感到悲伤

十年踪迹十年心【校园】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年踪迹十年心


1、回廊一寸


那时的他沿着跑道挥汗如雨,急速飞奔。


那时阿沁绕着操场走走停停,随手拍照。


照片里没有他。


在她的摄影展上他看到那张照片里的校园,他知道不是,可他偏偏觉得有些像,像那时候。


有多久了呢。他思索着踱出展厅,茫然望着雨丝,眼镜上是白雾一片。他摘下眼镜,呼出一口气。


十年,有十年了吧。


擦拭好镜片,撑开黑色的雨伞,他重新融入了雨幕中行色匆匆互不相识的人群。


2、相思地


一上初三,教练发现他开始更疯狂地进行体育训练。


身为体育生的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因训练荒废的学业,不足以让他和阿沁一样考上枳高,邻市最好的高中。他从阿沁的摘抄本上看到过一个词叫做“孤注一掷”,深深觉得就是为形容自己那时的状态而设定的——努力训练,争取县中唯一一个保送枳高的名额。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能与她同校了。


奔跑的间隙他会想起阿沁,两排桌子之外,童花头,娃娃脸,伏案疾书学习的样子,微微偏头时纯美的笑靥,每当这时他都欣喜而心酸。然后再一次笃定,走上跑道,预备起跑。


然而他最终没能去枳高。阿沁不出意料,成为了班上唯一考上枳高的人。那日他和几个平时要好的同学们一起去送阿沁坐上去邻市的大巴车,目光锁定在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上,却始终没能像身边的人一样把祝福的话说出口。

目送大巴车开走直到目之所及只剩一片尘烟时,他下意识地俯下身抚摸了一下自己伤病尚未痊愈的腿,想起了摔倒那刻身边的惊叫声。


3、落月成孤倚


上了高中之后,他没再坚持在训练这条路上走下去,转而用功念书,弥补初中时底子的不足。高二时理科开了窍,成绩越来越好,在县高也是一尝受老师重视的滋味。


三年间他习惯于默默地收集关于阿沁的事。她选了文科,她最近成绩上升了,她好像没以前用功了……他们断断续续有联络,每次都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,但每一次,他总是在那之前刻意构想许久。


高二末尾时阿沁去参加创新英语作文大赛的决赛,笔试结束走出考场,背后一把熟悉的女声喊她的名字,让她且惊且喜地回了头。


“阿沁真是没变样子呢,还是小孩子的样子!”扑过来的初中时要好的女伴习惯性揉了揉阿沁的头发,亲亲热热道。阿沁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还是有变化的吧……”


“嗯胖了。”


“喂!”


两个女孩子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初中时的亲密。细细碎碎叙旧叙了好久,女生冷不丁提起了他,神神秘秘道:“哎阿沁你知道他初三那时候为什么会受伤吗?”


“唔?不知道……怎么?”阿沁有些不知所措。


“啊你居然不知道啊!他特别想和你一起去枳高,当时咱们学校不是只有一个体育生去枳高的保送名额吗,他就拼命训练,结果,练得过了头,这不就受伤了么。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!”


“啊?啊……”阿沁怔住,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女伴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有些失言,也就打住,随意扯了一会儿别的话题,两人也就告别分头去口试候场教室了。


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两个月的时候,是阿沁十八岁生日,他鬼使神差提着礼物坐车去了枳高。坐在颠簸的大巴上他拿出那盘CD反复地看,应该会喜欢吧,他听她提过这个歌者的,会的,会的。


走进枳高文科班陌生的走廊时他手足无措,迎面撞上一个中年男人。


“你不是枳高的学生吧?”中年男子神色严厉。


“我……我找阿……钟南沁,钟南沁。”他莫名地心虚慌乱,口干得厉害,举了举手中的提袋。


“我代你转交吧。”男子接过,面上浮起诡异的笑,“我是钟南沁的班主任。”


他忘了自己后来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又是怎样回到县高,他只知道那天晚上月色很好,他独自在操场坐了许久。以及那天过后,她再不跟他联络,他再不敢联络她。


4、背灯和月就花阴


“升国旗,升校旗,升2014届高三年级旗。唱国歌。”


高考结束,毕业典礼。

那天晚上他早早躺上了床却辗转反侧,终于打开床头那盏台灯,翻身坐了起来。窗外的花草树木交叠着将影子映在窗上,夏日里竟显得有些许寒意。手机被颠来倒去无数次,攥出了几分温度,终于发出了那条短信:


你打算报考哪个城市,我跟。


临近零点时终于有了回复:考得特别好不必意气用事。更好的大学里有更好的资源,包括更好的女生。


他手指飞快,一连数条,“再等五年够吗”,“我是认真的”……来不及措辞,他曾经很多次等短信等到凌晨,却只有这一次机会说服她说服自己,恨不得能够一次把这五年的时光交给她。


攥紧手机被他攥紧,在收到钟南沁最后一条短信的时候,他颓然躺倒在床上,一遍遍默念她发来的那几个字——


人生如此漫长,我终将被你遗忘。


5、十年踪迹十年心


东北已经下雪了,很大很大。


纷纷扬扬的雪片落在他身上,他无端想起五年前填报志愿那时候,他最终听了她的话,没再执念去她报的那个南方城市,选了东北更好的高校。


“呵,还是北方这雪下得大!”去了南方上学的高中哥们来东北出差,一下飞机见了他便感叹道。


见面吃饭,喝酒聊天。当他问及哥们身边的女孩时,哥们却沉默了半刻,再开口只说:“喝酒喝酒!”


春梦秋云,聚散真容易,当年哥们在毕业典礼上一举告白成功,并为了女孩浪费掉二十分报同一所学校的事,也是那几届学生里盛传许久的。大学时他常略带骄傲地讲起这位哥们的爱情和“壮举”,尽管每个毕业班几乎都会有几个类似这样的人,但他总是不能压制语气里淡淡的羡慕与自豪感——也许是因为,在那哥们的故事里,有过他所不能实现、不能抵达的结局。


那些年故事里的人们,那些年人们的故事里,有的修成正果,有的天各一方,有的形同陌路,更多的从没说出口过,就了无痕迹。算而今,当时的少年还是当时模样,只是岁月已经不再容许留下年少轻狂。


送走哥们之后,他手里多了两张纸,一张是飞往南方某城市的机票,另一张,是钟南沁夫妇摄影展的入场券。


她的十年踪迹,他以十年心事漂泊追随,却终究来不及入场,便匆匆退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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